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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古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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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被師傅教訓之後, 孫炳勝心裏一直憋著一股火,一方面是因為嫉妒顧朝暉,另一方面,也只最主要的, 他更恨自己不爭氣, 就像師傅說的, 讓這個外來的小子搶了先。

一直以來, 他都是車間的技術骨幹,前兩年還被送到日本參加過短期進修班,這種資格, 別說是他們廠, 就是他們市裏,都沒有幾個人輪的上。

他的技術能力突出,是廠裏公認的, 曾經多次代表機械加工廠參加國家級的技工職業競賽。

國家剛恢覆技工比賽那年,他第一次去參加, 就捧了個三等獎回來, 後來每年都去, 一等獎也不是沒得過,廠裏哪一年的技術津貼和人才津貼, 只要有他在, 就輪不到別人。

雖然因為脾氣臭,一直沒能混上個一官半職,但他就是靠著一身真功夫, 讓廠裏上至領導下至學徒,誰也不敢小瞧了他,他孫炳勝在機械加工廠那也是眉毛立一立,領導心裏也得抖三抖的人物頭子了。

這些年,在機械加工方面,除了他師傅杜大海,孫炳勝還沒服過別人。

但沒成想,今天,他這艘技術巨輪在小河溝裏翻了船,竟然讓顧朝暉這個楞頭青給他當眾難看,下不來臺,孫炳勝心裏的感受可想而知。

他從車間主任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就盤算著怎麽一雪前恥,這個零部件,他必須靠自己的能力研究出來,絕對不能讓人把他看扁了。

下午的時候,他看到其他技工圍著顧朝暉請教技術,那群人被輔導之後又是頻頻點頭,又是連連稱讚對方,這樣的場景讓孫炳勝更加意氣難平,以前那個被大家眾星捧月般圍住的人可都是他,卻不想,這冷不丁的,就風水輪流轉了。

更可氣的是,原來別人經過他身邊,都會打個招呼,稱一聲孫師傅,但下午的時候,其他技工在路過他身邊,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這讓孫炳勝心裏落差更大,也更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就算今晚一宿不睡,也必須把這東西研究出來。

令他欣慰的是,在下班之前,他已經做出了半個零部件,進度還算喜人,相信晚上再來加個班,他就能憑自己的本事做出一整個零件,到時就可以在眾人面前挽回些顏面了。

然而晚上加班的情況,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樂觀,雖然花費了比下午還要多三倍的時間,但那個零部件上的某個曲度,他經過多次嘗試,還是沒有一點進展,廢料倒是出了一大堆。

到底是什麽問題呢?孫炳勝越心急越想不出癥結所在,隨著廢料越來越多,他更感覺到火上澆油一樣受煎熬。

這批件的原材料成本相當高,再這麽毫無方向的試下去,如果廢料超過預定標準,明天師傅問起來,他可沒辦法交差了。

正為難的時候,一擡頭,他看到了顧朝暉擺放成品的小鐵架子,那上滿竟然已經放了三個成品了!

就在自己抓破頭的時候,那小子竟然已經做好了三個,再看自己腳下,廢料都快沒過他的腳背了。

孫炳勝就是再好強,再不服輸,此時也不得不承認,顧朝暉這小子確實有兩下子。

自己搞了這麽多廢料出來,如果再不能做出兩個像樣的成品,明天車間肯定要問責,到那時候,就更丟人了。

反反覆覆的給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之後,孫炳勝給自己找了個要想進步就的學會低頭,當年韓信尚能忍受□□之辱的借口,深吸一口氣之後,他決定向顧朝暉請教一下那個別扭的曲度到底要怎麽搞。

顧朝暉看著孫炳勝不善的眼神和找茬的口氣,以為對方是因為下午的事兒,由妒生恨,想趁著晚上加班沒人,和自己幹一架。

他都做好了迎戰的準備,想著如果對方敢動手,那他也不打算幹躲著吃虧,雖然想在機械廠繼續當臨時工,但如果孫炳勝欺負到了自己頭上,他該忍的忍,不該忍的,寸土不讓。

做好了完全準備之後,卻不想對方一張嘴,說得卻是讓他幫忙看看零部件加工的事兒。

顧朝暉不免楞了一下,這和自己想得簡直南轅北轍。

看到他的表情,孫炳勝以為顧朝暉不願意,頓時覺得丟了面子,自己放下身架來求,竟然對方毫無反應。

他氣呼呼的說道,“算了,不用你管了,我自己再研究研究。”

說完,不等顧朝暉答話,轉身就走。

明白對方的真正來意之後,顧朝暉也為自己過度偏激的猜測感到好笑和絲絲內疚。

他趕緊起身追上孫炳勝,跟著來到了對方的車床前。

孫炳勝察覺到顧朝暉的舉動,也沒再說什麽,等兩人在車床邊站好,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廢料還沒清理,趕緊尷尬的用腳把滿地的廢料掃到一邊。

顧朝暉看著他的小動作和泛紅的臉膛,非常有眼色的什麽也沒說沒問,只是默默站在車床邊看對方上料,開機器,然後開始加工。

前面一切順利,顧朝暉看到孫炳勝嫻熟的技法,心裏還是非常佩服的,作為一個沒有異能的常人,能把笨重的車床操作到這種程度,其技術水平已經是毋庸置疑的高水平了。

不過好景不長,等車到那個關鍵曲度的時候,孫炳勝的手法明顯有點問題,導致曲面切入點存在偏差,再切下去,肯定只會錯上加錯。

見此情形,找到問題所在的顧朝暉趕緊喊了“停!”

孫炳勝聞言立即按下機器開關,車床戛然而止,停在了離切入點不遠的位置上。

“這個切點有偏差,你之所以會選擇從這裏切,肯定是憑借以往的成熟經驗,但是這個零件和別的有所不同,要想讓後續曲度達到要求,必須從另一個點切,但是這個點不好找。

那個點之所以不好找,是由於咱們人工切件的時候有視錯覺,經常會在高度集中註意力的時候,將那個點錯過去,而且是註意力越集中,越容易錯過那個點。你試著放松精神,站在車床偏左上的位置,我把那個點給你標一下,你看是不是好找多了。”

顧朝暉說完,拿起鉛筆在原料上畫出了小黑點。

等他一畫完,孫炳勝立即按照他說的,站在指定位置,重新操作起了車床。

沒用顧朝暉再說第二遍,經過指導之後,孫炳勝只用一次就成功了。

看著為難了自己好幾天的這個曲度,如今順利的以實體形態呈現在眼前,孫炳勝的心情異常覆雜,其實從剛才對方指出癥結所在的時候,他還沒真正動手之前,就已經預感到這種方法肯定能行。

關於視錯覺的問題,他以前在加工別的零件的時候就感受過,但都通過無意中的微調矯正了,這次之所以會忘了這茬,也是急火攻心,亂了分寸。

他擡起頭的看了看站在對面,面色平淡的顧朝暉,然後把手裏的零件遞給了對方。

顧朝暉仔細看了看,發現加工的相當精準到位,不由對孫炳勝的技術水平更加敬佩,等他表現得卻比較平淡,只是點了點頭,說道,“是這樣的,如果沒別的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說完,他也沒再看孫炳勝,戴上手套從旁邊的原料車裏取了點東西,然後便轉身往自己的車床走去。

看著對方的背影,孫炳勝深吸一口氣,然後又吐出來,最後還是沖顧朝暉的方向喊了聲,“謝謝你。”

聞言,顧朝暉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沒事兒,我也是湊巧發現的,你的技術很厲害,試了一遍就完成了,我當時試了三遍。”

聽到這句,孫炳勝沒忍住,嘴角有些得意的翹了起來,起起伏伏了一天的心情也終於回覆了平靜。

後面的加工就非常順利了,雖然速度趕不上顧朝暉,但孫炳勝也在12點之前做好了一個半零部件,顧朝暉則利用一晚上的時間共計做好了6個零件。

時間過了午夜,倆人都異常困乏了,孫炳勝先關掉了車床的電源開關,然後走到顧朝暉跟前,給他遞了一支煙過去。

顧朝暉也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看了看煙,然後又看看孫炳勝,笑了一下,說,“我不抽煙,謝了。”

孫炳勝也沒說啥,更沒感覺他卷了自己面子,顧朝暉這人,他現在有點了解了,這人看著挺冷挺傲,其實人品相當不錯,只不過說話直了點,這脾氣倒是跟自己挺像。

就剛才那個技術難點,換別的技工,如果水平跟自己差不多的,鐵定不會跟他分享,都說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這種技術上的秘密,能跟他分享的,他師傅杜大海是一個,第二個就是顧朝暉,剩下還真沒有旁人了。

他現在對顧朝暉已經完全沒有了最初的敵意,甚至還有了點感念之心。

經過這一晚上的相處,兩人的關系不自覺拉近了。

孫炳勝心裏感念,便有意想照顧照顧比自己小十來歲的顧朝暉。

兩人從車間出來之後,因為時間太晚,都沒回家,直接去了車間給安排的宿舍樓。

雖然宿舍樓有床有被子,但舒適程度跟家裏沒法比,尤其是暖氣還不怎麽熱,被子又有點薄。

顧朝暉起先覺得無所謂,尋思將就一宿也就算了,反正也不常住,但孫炳勝還是幫他出頭,調換了一間供暖好的,又跟宿管額外要了兩床被子過來,兩人分了。

臨走之前,孫炳勝還叮囑他,“我就在隔壁,你剛來不熟,有事兒就來喊我,省的這幫宿管欺負你是臨時工,糊弄你。”

說完,不等顧朝暉說什麽,孫炳勝自己先想起來,今天下午好像就是他在車間主任辦公室大吵小嚷的拿對方的臨時工身份說事兒來著。

這可真是打臉不隔夜了,孫炳勝臉色微紅,匆忙關了顧朝暉的房門,門關嚴之前,他聽到屋裏傳來一句,“謝謝孫哥。”

不由得,他一張老臉更紅了幾分。

哎,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第二天一早,顧朝暉雖然覺得還有些沒太睡夠,但還是掙紮著起了床,一看時間,已經早上七點了。

為了不耽誤太多頂班的時間,他趕緊穿戴好,然後推上古董店老板借給他的手推車,再把木雕揣在懷裏,頂著白毛小旋風往頭道街去了。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顧朝暉又是頂風而行,即使他不惜力,邁開大步往前走,那也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頭道街。

到古董店門前的時候,顧朝暉發現門市才剛要開門。

一個穿著舊款中山裝,戴著眼鏡,胳膊上還套了袖套的年輕人正在卸窗板,準備開門。

看打扮,這估計是個古董店的活計,只不過自己上次來的時候沒有碰見對方。

他站在門外往店裏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老板,便想跟這個年輕的活計打聽一下。

結果,還沒等他問話,那活計倒先走過來問他了,“你找誰?怎麽還推著我們家的手推車?”

顧朝暉看他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明顯比自己年輕,便沒計較他問話蠻橫,仍笑著說,“我找你們老板,他今天不在?”

“找我師傅?你是什麽人?”那小活計繼續追問。

但還沒等顧朝暉答話,門簾子便被掀開了,老板露出頭來,滿臉堆笑的說,“哎呦,小夥子,我可把你盼來了,快進屋,咱們屋裏慢慢說。”

說完,趕緊把顧朝暉熱情的迎進屋,隨後又瞪了那沒眼色的徒弟一下。

戴眼鏡的小夥子有點尷尬,撓了撓頭之後,也跟著灰溜溜的進了店裏。

根據師傅的表現,小夥計認為這位客人必定有些來頭,沒再用師傅吩咐,他便去後面倒了好茶好水過來招待。

並按照規矩,把店門暫時在裏面別上了,一般店裏來了重要客人,師傅談大買賣的時候,怕人打擾,都要暫時閉店一小會,只是沒想到今天一大早剛開門,就馬上又關上了大門。

落座之後,顧朝暉喝了一口熱茶,才感覺緩過來一口熱乎氣。

沒等古董店老板問起,倆人甚至還沒客套兩句,他便從懷裏拿出了那個獅耳簋式爐。

沒想到顧朝暉這麽爽快就會交貨,古董店的郝老板既期待又激動的盯著他手裏的東西看。

說實話,之前他是抱著賭博的心態,讓這小夥子去試試做木雕,至於對方的水平如何,是不是真的身懷絕技,這些事情,他心裏也不是十分有底,但現在這個形勢,想挖掘一個穩妥的木雕師父太不容易了,尤其是在這座北方城市裏,想在本地找個靠譜的木雕師父,更是難上加難。

郝老板之所以想找個好的木雕師父,不是心血來潮,或者是想培養什麽民間藝術傳人,他也是無利不起早的商人,之所以對這事兒如此執著也是因為手頭有個能賺大錢的機會。

前些日子,一個多年的朋友給他介紹了個客戶,這個客戶什麽背景,他不是特別清楚,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這客戶財大氣粗,出手闊綽,而且是只收好貨上品,用客戶的原話說,“有多少要多少。”

通過幾次交易,他店裏現在差不多像樣的東西,幾乎都被這個客戶收走了,僅有的幾樣沒被收走的,那是郝老板給自己留的傳家寶,他沒敢給那客戶露,否則也得被收了。

守著這麽個揮金如土的大財主,郝老板當然高興,但面對著青黃不接的古董市場,他也是發愁,現在想收東西,不難,但想收到像樣的好東西,卻也不容易,幹這行,一多半靠的是運氣。

可運氣也只能幫他一半,幹古董行的都知道,小富靠運,大富靠命。

以郝老板的眼光,他幹古董這行,維生是沒問題的,但要想致富,就必須抓住每一次機會。

這個一擲千金的曹姓客戶就是他難得的機會,為了緊緊抓住他,郝老板下了不少功夫。

現在店裏已經沒了像樣的貨色,他目前也沒收到好東西,曹行知已經很久沒來過他的店裏。

這讓郝老板非常著急,直到他請那位好友喝酒訴苦之後,對方才透漏給他一條重要信息,曹行知這人,除了喜歡古董,還喜歡木雕。

而且他不但喜歡有年頭的東西,新東西如果做得好的,也愛若珍寶。

之前,他已經在南邊收了不少好東西了,這次來北方,卻至今還沒遇到合眼緣的,郝老板如果想勾著他繼續來店裏,怕是要從這邊下點功夫了。

得了這個重要情報之後,郝老板便開始一邊找合適的木雕師父,一邊物色好的木料。

木料倒是不難找,北方的好木材不少,用心去找的話,附近的林場裏就有他需要的東西,只要給了錢,沒有弄不到的。

但這個木雕師父實在是可遇不可求,著實讓郝老板費了一番腦筋。

卻不想,那日誤打誤撞進店的顧朝暉被他押上了寶。

也不知道他是真有眼光,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了大運,反正當顧朝暉把那個獅耳簋式爐拿出來的時候,他緊張的心臟都要蹦出來了,自己押寶的謎底馬上就要揭曉,怎能不激動?

待顧朝暉把那爐子放在茶桌之上,郝老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都沒敢碰,就這麽一會兒蹲下,一會起來,一會貓腰,一會兒撅腚的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好頓鑒賞。

顧朝暉看他實在太小心,不由犯了嘀咕,自己做得時候沒覺得,這東西難道真的有那麽寶貝?

他伸手將簋式爐拿起來,期間郝老板一直緊緊盯著他的動作,好像生怕他拿走似的,半真半假,半笑半惱的說,“小顧,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還沒看清楚,你就收了?怎麽,不賣了?可那木料還是我給你的呢。”

聽郝老板的話,顧朝暉知道他已經失了分寸,做買賣最怕讓對方知道你的底線,這一說,看來郝老板是非常中意這東西了,那就好辦了,顧朝暉已經在心裏把之前的五十塊錢的加工費又往上提了一格,如果郝老板給得少於六十,那就沒下次了。

“不是,我看你像是不敢碰似的,其實沒那麽脆弱,我做的時候可沒你這麽仔細小心。”

說完,他把那個獅耳簋式爐交到了對方的手上。

郝老板小心接過,又仔細端詳了越有十多分鐘,這才把東西又放了回去。

然後重又落座,他沒有急著跟顧朝暉說話,反而先喝了好幾口茶,看樣子像是幹渴的不得了。

旁邊的小夥計已經很久都沒看過師傅這幅樣子了,上次見,好像還是收了那個什麽春秋時期的銅鼎的時候。

趕忙給師父續上茶,但卻被師父擺擺手給打發了出去。

小夥計不甘心,隔著一道門簾偷聽,他想知道,這看起來像個工人似的,一點都沒有行內人模樣的小子到底有多大本事,至於讓師傅燥成這樣?

又喝了一遭茶,郝老板才開了腔。

這次,他一點圈子沒兜,開門見山就問,“小顧,這東西你打算多少錢讓給我?”

顧朝暉沒想到平時虛頭巴腦的郝老板這次如此幹脆,但商人奸詐,他才不會輕易吐口,讓對方摸清他的低價。

略一沈吟,他以退為進,說道,“我年輕不懂事,郝老板你出個價吧,行不行,咱們可以再議議。”

早知道面前的小夥子不簡單,雖然看著年紀輕,城府卻不淺,郝老板仔細想了想,在心裏反覆算計過之後,他給對方比了個手勢。

但顧朝暉不懂行話術語,對這手勢根本看不懂,不過既然對方沒出聲,肯定是擔心隔墻有耳,怕人聽了去,他便默默站起來,去櫃臺上取了紙筆,然後畫了個問號,給郝老板遞了過去。

郝老板還以為他要還價,接過來一看是個“?”,不由失笑。

他笑著點了點這個聰明的小夥子,然後便在紙上寫了個“100”。

看到這個數字,顧朝暉著實驚了一下,這麽多錢?!

這可是相當於兩個多月的工資了,而自己能賺到這個數,卻只用了半天一夜的時間而已。

看來木雕加工真的是有利可圖。

雖然這個數字已經遠遠超過預期,但顧朝暉覺得郝老板必然是留了餘地的,他若是不還價,倒顯得自己幼稚無知了。

郝老板他們這樣的商人,可不會可憐善良人,因為你這次的手下留情,就下次想辦法補償你,他們只會在下次更狠的把價格壓下去。

再說自己本來就不懂古董行裏的事情,第一次就露了怯的話,以後更得被坑。

如此想著,顧朝暉毫不客氣的寫了個“150”上去。

看了這個數字,郝老板微微皺眉,但最後還是點了頭,在這個數字下面畫了個勾,這意思就是成交了。

古董店給的是現錢,郝老板沒經小夥計的手,直接從自己口袋裏點了十五張大團結遞給顧朝暉。

然後笑著說道,“小顧,現在買賣成了,我跟你交個實底兒。”

拿過錢,顧朝暉也欣喜,但他盡量克制自己沒表露出來,說實話,跟這個郝老板打交道可比跟孫炳勝打交道累多了。

“您說吧,郝老板。”

“就你這個做工,技法,都不是拔尖的,這東西,拿到別家去,決不可能給你這個價錢,不信你盡可以出去打聽,這事兒,我老郝決不能計較。但我得說,你是個腦子聰明的,這東西選得好,就這種獅耳簋式爐,打解放之後,到現在,黃楊木的,我還沒見過新品,也就是說,你要想找黃楊木獅耳簋式爐,要麽是民國以前的,要麽,就是咱們這份兒,興許現在南邊也有做的,但至少在北方,這東西不說是獨一份吧,也差不多。物以稀為貴啊,你這東西就值錢到這兒了。不過這也就是我老郝識貨,別的店,不一定有這個眼界。”

說到這兒,他頗為自得,可看到顧朝暉有些莫測的眼神,他又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說多了,趕緊又補充了一句,“小顧,買賣既成,你可反悔不得了。”

顧朝暉灑脫一笑,道,“不至於的,郝老板,你圖的是東西,我賣的是手藝,咱們各自獲利,你情我願。”

沒想到顧朝暉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胸懷,郝老板心裏嘆服,面上也帶了三分鄭重,跟他說道,“小顧,你也知道,我能給你這個價,就不是想和你做一錘子買賣,等回頭我有了好物料,咱倆再聯系,你有沒有地址,或者電話,給我留一個。”

考慮到自己做木雕這個事兒還是比較私密,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顧朝暉沒給對方留東西,只是說,“郝老板,我最近忙著給家裏裝修,會經常來市場轉悠,到時候隨時過來,咱們隨時聯系就行。你這個價格,我先不說滿不滿意,回頭打聽了自然知道,若是滿意,自然會有下次的。”

沒想到顧朝暉還會給他擺這一道,郝老板覺得自己著實是小瞧了這個年輕人,頓時心裏開始七上八下起來。

萬一下次他不來了可怎麽辦?就憑這做工,這款獅耳簋式爐,曹行知一準兒能相中,要是再跟自己要東西,交不出來的話,讓他一再失望,這個客戶怕是要留不住啊。

想著到嘴的鴨子要飛,郝老板登時著急,深恨剛才自己不該給他交了實底,之所以那麽說,也是想讓顧朝暉明白,要是想把好東西賣上好價錢,那也得找個有眼光的好買家,而自己恰恰就是這麽個合適之選。

可他說完也想到,價格倒是沒得挑了,但市裏的古董商人,能給到這個價的也不再少數,有他這個眼光的雖然不多,但也絕不是就他一個,話說得太滿,這苦果,他只能自己咽了。

他一直把人送到店門口,兩人告別之前,顧朝暉一指門口的手推車,說道,“郝老板,謝謝你上次借我的東西,這次還回來了。”

郝老板看了看手推車,點點頭,忽然他眼光一閃,又問了顧朝暉一句,“你一會兒去哪兒?”

顧朝暉沒經心,直接說道,“買點雜七雜八的東西,家裏裝修要用。”

“那你快把這車推著吧,我也沒大用,放著也是放著,你既然能用上,就給你了。”

郝老板非常大方的親手把車推到了顧朝暉跟前。

如此盛情之下,顧朝暉略一思考,也知道了其中的緣由,他笑了笑,對郝老板說道,“那我下次再來還你。”

聽說還有下次,郝老板喜出望外,趕緊應承,“好,好,那我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獅耳簋式爐的部分,完全是我個人杜撰的,大家看文別太認真哈,本文瞎編,經不起考據,只圖博君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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